经文:作为无益。
【原文】
作为无益费工夫,艳曲淫词更可诛。
阳世纵能逃国法,阴间难免入三途。
注:无益,如博奕、饮酒、奇技、戏术及淫词艳曲、酣歌恒舞之类。作为在此,始之耽误正事,久之迷惑丧志,非徒无益而又害矣。
案:渤海全如玉,虽系贫人,却孳孳好善,见人作好事则奖劝鼓舞,始终不倦。又尝力疾手录善书,普化世人。有相知见其劳苦,劝令稍歇,答曰:“我之为此,非求得功,只行吾心所安,若稍懈怠,此心不安,不如勿为也。”一日泛海被飓风飘至一山,全登其绝顶,遥望海天一色,十分畅快,忽有一道者黄袍棕履,古貌长髯,从林中出,谓全曰:“世人尚假,上帝喜真,尔平生劝善事、修善书,皆系真心,不求人知,功莫大焉。”全谦不敢当。道者又曰:“儒者具有聪明,不为圣贤阐发义理,编造淫词艳曲流害天下万世,此等人堕地狱中受无量苦,永无出期。尔试往观之,知彼之罪,则知尔之功矣。”乃携全手行云雾中,须臾见一城榜曰“酆都”,守门军役皆奇形异状,见道者伏地叩首。又至一大署,侍卫林立,亦震慑拜伏,堂额曰“森罗之殿”,两柱联曰:“尔既如斯,任尔奸,任尔诈,任尔作恶,少不得庭前勘问;我诚无奈,尽我法,尽我理,尽我奉公,又何须堂下哀求。”一王者冕旒出迎,尊礼备至,道者曰:“淫词艳曲最为人心之害,阴间受罚,阳世不知,犯者如故。可令人带此子往看明白,传话世人,倘得回心向道,亦大慈悲也。”即有二役将全引至一处,见有数人,或受刀砍,或受犁泥,或受碓舂,或受油铛,每受毕旋复原形。全问:“此为何人?”鬼卒曰:“此乃作《金瓶梅》、《浪史》、《肉蒲团》、《浓情快史》诸书者。”全又问:“罪有尽期否?”卒曰:“万劫沉沦,求入蛆虫道,未可得也,焉有尽期?”全亦心惧欲回。役复引至殿,道者指王,谓全曰:“此明季杨忠愍公也,在世忠直,参严嵩五奸十罪,上帝深嘉,特授今职,尔回并为宣扬,庶见上天赏善罚恶,毫厘不爽也。”乃辞王,仍携全手,回至原山。值风顺,别道者,挂帆而去。逢人道其所见,谆谆劝勉,无如人心迷惑,反有笑其说鬼话者,全亦听之而已。
附:闽人诸葛润,善画彩色春宫,浪游都下,名重价高。诸贵人子弟日昵近之,家遂富。一夕,盗突至,润大呼,盗砍去其手,连挥数刃而绝,财帛席卷一空。有粤东李孝廉在都得其遗稿,叹曰:“是物流传,害人家男女不少。”偿其值而悉火之。是年,李登第,子亦先后联捷南宫。
张某禀异才,好编小说,刊板发卖,自谓纸上泡影,笔底云烟,无伤阴德。一夕,梦其父诃之曰:“尔所著诸刻,令阅者目眩神飞,认假为真,因而败人行检者不少。冥司于此等案降罚最酷,尔本前程远大,寿数绵长,今缘是折消矣。可惜祖先数世培植,一旦顿丧尔手,尚谓无伤耶?”张惊寤大悔。未几,全家溺死。
四川钱生大经,学问淹博,年十七游庠,久困场屋。庚子科,祷宿文昌祠,夜梦青衣童子引至桂香殿前,帝君命吏查册,云:“钱大经,二十岁乡榜第二名,联捷大魁天下,官二品,寿七十二。缘造淫书三部,削籍,寿亦不永。”帝君谕曰:“汝存心忠厚,且孝友无亏。奈何捏造淫书,使男女阅者败名丧节,若非宿植德本,立见殒命,堕地狱矣。”钱寤而悔,逢人劝诫,后以明经老,卒年六十七。(《桂香镜》)
徐太史曰:造淫书者,曲绘情形,多心地尖薄,乃忠厚孝友之士亦孟浪为之,此帝君所以为钱生深惜也。度其意不过才子戏笔,借纸上蜃楼海市聊以自娱,岂真挟杀人之心哉?不知笔锋快处血溅头颅,心蕊浓时根深地狱,仅示削籍犹为薄惩。倘移江郎彩管表扬忠孝节烈,则阐幽光、砥颓俗、馨洽人天,字字遍作青莲华矣。
广东王联,年近五旬无子,素信善遏欲,刊布《关帝戒士子文》。至丙寅除夕,梦帝君抱一婴儿曰:“尔能遏欲,又刊文传世,今赐汝子昌后。”次年果举一子,聪颖异常,连中己丑春元。(《镇航珠》)
【译文】
注:“无益”之事,是指比如赌博饮酒、奇技淫巧、魔术戏法以及淫词艳曲、酣歌恒舞之类的事情。一个人的“作为”集中在这些事情上面,开始只是耽误正事,日久就会迷恋而丧志,不仅无益,而且有害。
案:渤海有个全如玉,虽是贫人,却孳孳好善。看到别人做好事,就奖劝、鼓励,始终不倦。又曾经克服身体疾病抄录善书,广为劝化世人。有知交好友见他劳苦,劝他稍微歇一歇,他回答说:“我做这事,不是为了求功德,只是为了让我心安。假如稍有一点懈怠,我的心就不能安,还不如不做。”有一天,在海上泛舟,被飓风吹到一座山上。他登上绝顶,远远望见海天一色,心情十分畅快。忽有一个道人,黄袍棕鞋,面貌似古人,仙风道骨,留着长长的胡须,从树林中走出来,对全如玉说:“世上的人崇尚虚假,上帝却喜欢真诚。你一生劝人行善,编修善书,都是出于真心,不求人知,功莫大焉。”全如玉谦逊地说:“不敢当。”道人又说:“读书人有聪明才智,不去阐述圣贤的义理,却编造淫词艳曲,流毒天下万世,这种人会堕入地狱中,受无量之苦,永无出头之日。你可试着去观看。知道他们的罪过,就知道你的功劳了。”于是就拉着他的手穿行在云雾中,不一会就看见一座城,匾额上写着“酆都”。守门的军卒都是奇形怪状,见了道人就伏地叩头。又到了一个大衙门,侍卫林立,也都静悄悄地伏拜于地,堂额上写着“森罗之殿”。两边柱子上对联写着:“尔既如斯,任尔奸,任尔诈,任尔恶,少不得庭前勘问;我诚无奈,尽我法,尽我理,尽我奉公,又何须堂下哀求。”一个王者头戴冕旒出来迎接,极其礼敬他。道人说:“淫词艳曲最祸害人心。但在阴间受惩罚,阳间的人不知道,所以犯之如故。可让人带着这个人去看个明白,回去传告世人,倘若能让人回心向道,也是大慈大悲。”马上就有两个衙役,把全如玉领到一个地方,看见有几个人,或者是被刀砍,或者是受犁泥,或是被碓磨舂捣,或者是被油煎,每受完一种苦,就又恢复了原形。全如玉问:“这些是什么人?”鬼卒说:“这是写《金瓶梅》、《浪史》、《肉薄团》、《浓情快史》等书的人。”全如玉又问:“受罪有没有尽期?”鬼卒说:“万劫沉沦地狱,即是想变成蛆虫也不可能,哪有尽期?”全如玉也心惊胆寒,想要回去。鬼卒又把他引回到殿里。道人指着王者对全如玉说:“这是明朝的杨忠愍公(杨继盛),在世时,为人忠直,曾参劾严嵩‘五奸十罪’,上帝很嘉许他,特地授予他现在这个职位,你回去后一并宣扬,才能让人知道上天赏善罚恶,是毫厘不爽的。”于是就辞别了王者,又拉着全如玉的手,把他带回到原来那座山上,正值风顺,就告别了道人,扬帆而归。逢人就讲他的所见所闻。还淳谆劝勉,让世人不要心存迷惑。也有人嘲笑他说的是鬼话,全如玉也就听着,不和他们计较。
附:福建人诸葛润,善于画彩色春宫图。浪迹在都城,名声大,要价高。那些富贵人家的子弟们每日去亲近他,于是他就因此而致富。有一天晚上,有盗贼忽然到来,诸葛润大叫,被盗贼砍掉了手,又连砍了几刀就死了。金银财宝被席卷一空。有一个广东人李举人,在都城中得到他的遗稿,叹息说:“这样的东西流传于世,害人家的男女不少。”就买下来全部烧掉。这一年,李举人登进士第,他的儿子也先后在南京考中进士。
张某有特殊才能,善于写小说,刻印后拿出去卖。他自认为这不过是纸上的泡影,笔底的云烟,不会伤害阴德。一天晚上,梦见他父亲呵责他说:“你所写的那些书,让读者神魂颠倒,认假作真,败坏了不少人的品行。冥司对这种案件的惩罚最为严酷。你本来前程远大,福寿绵长,现在却因此而消折殆尽。可惜祖先数世培植的福德,一旦毁于你手,你还以为没有什么害处吗?”张某惊醒,极为后悔。未过多久,全家被淹死在水中。
四川有个书生钱大经,学问渊博,十七岁到学校游学,却屡考不中。庚子年会试时,到文昌祠祈祷,就住在里面,夜间梦见一个青衣童子引他到桂香殿前,文昌帝君命令人查阅薄册,上面写着:“钱大经,二十岁乡榜第二名,联捷大魁天下,官至二品,寿命七十二岁。因为编造淫书三部,削去功名,也不会长寿。”帝君告诫他说:“你心地忠厚,而且孝悌无亏,为什么要捏造淫书,使男女阅读者败坏名节?若不是你往昔善根深厚,会使你立即丧命,堕入地狱。”钱大经醒来后,悔悟,逢人就进行劝诫。后来以举人的身份终老,卒年六十七岁。
徐太史说:编造淫书,刻意描绘淫欲情形,多数都是心地狭隘刻薄的人。而那些忠厚孝友之士,却也轻率地做这种事,这正是帝君为钱大经感到惋惜的地方。揣度他们的想法,不过是一时才子弄笔,在纸上造作海市蜃楼,借以自乐,哪有杀人害人的心呢?但他们却不知道,笔锋快意处,就已经埋伏下了杀机;心花怒放时,就种下了地狱之根。仅仅示以削除科名,那不过是个小小的惩戒。把那江朗的才情,用于表扬忠孝节烈,阐发微言大义,批判颓风败俗,上合天理,下顺人心,那么字字都化为了青莲花。
广东有个王联,年近五十,没有儿子,平素信奉善言善行,遏制欲望,曾刊印流传《关帝戒士子文》。丙寅年初夕,梦见关圣帝君抱着一个婴儿说:“你能遏欲,又刻善书传世,今天赐给你个儿子,使你的后代昌盛。”第二年,果然生了一个儿子,聪明异常,科考连捷,考中了己丑年春季的榜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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