◎陈亦新:如果能明白这些,人们就不会再执著了。
●雪漠:因为你开始知道那些心外的东西改变不了本质,只有你的心改变了,本质才会改变,才会不去执著。这样,就会在极度短暂的人生中,建立一种相对永恒的精神价值。精神是永恒的,它可以传承。比如利众精神,释迦牟尼佛圆寂了,但利众精神还是传递到了我们这儿,而且会一直传下去。这一群人死了之后,还会传给下一代人。
宗教真正的目的,就是要实现这种不朽。当你拥有这种不朽时,你才算真正属于你自己。没有这种精神时,你的心永远会随着外界变化。那时,你的心只是世界的一个温度计而已,随着世界的变化,你的温度计忽上忽下,永远不会安稳。
宗教的意义就是要在虚幻之中寻找一种觉醒,在无常之中建立一种永恒,在浮躁之中营造一种宁静,在焦虑之中得到一种安详。
那么,它会以什么样的形式存在呢?它会以当代人喜闻乐见、愿意接受的诸多形式存在。这个精神可能是一缕清风,吹去农夫头上的汗水;它也可能是一声鸟鸣,让听到这声鸟鸣的人感到无上的清凉和喜悦;它还可能是一首乐曲,能够给烦躁不安的人带来宁静,带来悠闲;它可能还是一本好书,你读完之后,就能拨开心头的迷雾。
我给你举一个例子,我们“甘肃小说八骏”到上海以后,参加过复旦大学的一次活动。在这次活动里,有一位叫金理的博士说,他不小心把皮包丢了,皮包里有他所有的证件,还有许多票据,还有很多钱。他心情坏透了,在百无聊赖之中,他翻开了《上海文学》,看到了我的小说《美丽》。读完之后,他所有的烦恼都消失了,感到非常清凉。他说:“我向雪漠致敬!向《美丽》致敬!”
那小说,就是承载着佛教的某一种精神,能给人们带来清凉。这就是一种形式。
我再举个例子,我有个朋友,她刚遇见我时,正被自己的工作环境困扰着,被许多烦恼困扰着。她发现,自己与生俱来那种善的东西,总是被一些人嘲笑。有时候,当她利用一些自己看不起的小心机时,反倒可以带来许多利益。这时候,她就想放弃自己以前的那种善良、宁静、恬淡、诗意,要追逐世俗、功利、实用的东西。正是在这时候,她碰到了我。看完我的《大漠祭》之后,我们交谈了几次,她突然觉得自己想放弃的东西,其实是世界上最美的东西。而守住那最美的东西,照样可以取得成功。这时候,她就突然觉得自己以前想追求的那种功利的东西是多么狭隘。她于是说:“雪漠老师,如果你的这些话能让复旦大学跳楼的那位女博士听到,她就不会自杀了。她好不容易上了复旦大学,考上了博士,却跳楼自杀了。你的这些思想为什么不让更多的人知道?那个复旦大学的女博士如果能在自杀前读到你的书,那么她肯定是不会自杀的。”她说,那么多处于痛苦与焦虑中的人们,读到这些东西之后,就会得到清凉,不再焦虑。后来,她为我设计了一次对话,并出了书。我参与那次对话的主要原因就是,我要用当代人那种直指人心的东西,让一些还被痛苦困扰者离苦得乐。那些对话的内容,没有宗教名相,但承载着宗教精神。
那么,未来的宗教,也许会以两种形式存在:一种是以宗教的形式存在,度那些需要宗教名相的人们;一种是以文化的形式存在,熏染那些不屑于宗教名相的人们。这两种形式各有所长。以文化形式承载精神的那部分人,也许会赢得更大的世界,会成为文化大师,而且那种东西会依托文化传承下去,传承得非常非常久远。
还可以有一种什么形式呢?以温文尔雅的白领喜欢的形式,和风细雨地把那种智慧传承给许多人,或是以一种舞蹈的形式……总之可以有各种各样的形式。只要是人类需要的形式,都可以承载精神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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